走走停停

我們在溫得密爾湖〈Windermere〉的碼頭附近坐著，等渡船售票亭開門。秋日早晨的湖面罩著一層薄霧，灩瀲的山光水景都還沒睡醒，只見岸邊的天鵝三三兩兩的踱步，不時還晃過來歪著頭打量我們，想問一些早餐吃的樣子。9點左右，幾個老先生談笑著走來，其中一位留著大鬍子的老先生對我們笑著霎霎眼，還吹了聲口哨，示意售票亭已經開門了。

一艘大概能搭載上百人的雙層渡輪就停在碼頭。我們計畫參加渡船搭配蒸氣火車的行程，就繞著溫得密爾湖消磨這一天。湖區〈Lake District〉是英國最早成立的國家公園區，位於英格蘭北部的康比亞省〈Cumbria〉，鄰近蘇格蘭的南緣，整處冰蝕地形造就了峻闊的高山和湖泊，堪稱是全英國最壯觀的自然景觀，其中的溫得密爾湖是全國最大的湖，南北距離超過16公 里，東西寬約一公里，湖形狹長，兩岸的山峰青翠翁鬱，湖光山色自不在話下，再加上火車在此處設站（英國著名的湖濱詩人華茲華斯當年知道火車要開到這裡來， 搥胸頓足到不行，大聲疾呼湖區的美景會被這些冒著黑煙的龐然怪物破壞殆盡），每到觀光季節，各地的觀光客峰擁前來，單日來往溫得密爾湖面上的各式渡輪，竟 有近千艘船次。

可以想見這樣一處世界級的國家風景區，負擔了多麼沉重的觀光成本。根據統計，來訪湖 區的外國觀光客中，美國人數佔第一位，我們的鄰居日本以些微差距拿到第二名。日本人喜愛湖區的程度，可以從火車站竟然有日文告示可見一斑，幾乎每家彼得兔 專賣店，永遠都有妝化得整整齊齊的日本女孩在掏信用卡。說到這裡，我忍不住要閒話一下，為什麼日本女孩在旅行的時候，臉上的妝永遠可以那麼完美呢？我真懷 疑她們隨身攜帶一個巴掌大的化妝師，就藏在那只她們永不離手的LV包包裡面。

有點扯遠了。不過提到彼得兔，就不得不順便介紹一下湖區的文學淵源﹔18世紀著名詩人華茲華斯〈W. Wordsworth〉出生在湖區的格拉斯米爾〈Grasmere〉，靠著祖產，終其一生就待在湖畔徜游山水，他的詩作多為摹繪湖景之美，一位評論家說得好﹕「湖區為我們帶來華茲華斯，華茲華斯為我們帶來湖區。」。另外，童書作家碧翠斯波特〈Beatrix Potter〉則是根據湖區的自然景物，創造出今天讓日本人瘋狂的彼得兔家族。這兩位作家的故居和詩文所提及的地點，現在都是熱門的觀光所在。

深入湖區的西北部，險峻的山勢和謐靜的湖水，比觀光客聚集的溫得密爾湖更為懾人。整個湖區的地勢是中間高，古代的冰河向四周滑蝕，形成一座座放射性的狹長大湖，有點像在切蛋糕一樣，環繞著中間的高地排列。位於德爾溫特湖〈Derwentwater〉附近的凱西克〈Keswick〉，是湖區重要的交通樞紐，這個城市有一種北方簡明粗曠的風格，附近的卡斯利石圈〈Castlerigg Stone Circle〉遺址，比英國南方著名的史前巨石圈〈Stone Hange〉更為古老，早先被誤認為是古居爾特人的宗教遺址，最近的研究才發現，這些巨石柱早在西元二千多年前就已經立在那兒了，沒有人知道為什麼。

除了湖光之外，此區的山色也是一絕。越往西北方走，景物越顯粗曠，湖區的山並不高，英國最高的斯可斐峰〈Scafell Pike〉在這裡，標高只有978公尺。嗯，我們台灣中央山脈隨便派一座去就不只1000公尺了—。不過湖區的地勢高低起伏甚巨，高地山陵也因之增添了幾分氣勢，整處冰蝕過後的山脊舖滿裸露的岩塊，展現出大自然令人驚心動魄的破壞力，景色極其蒼茫壯闊。



在湖區，山區健行是最受歡迎的活動，英國人喜歡帶著防水的軍用地圖，在林木遮天的山徑和險峻的稜線之間走來走去，基本上我在湖區看到比英國人還會走的，大概就只有羊了。山間隨處可見羊群站在路邊傾斜45度以上的山坡上埋頭吃草，那個坡度連石頭都要滾下來了，可是羊還是站著好好的。

因為地形受限的關係，湖區並不出產農產品，當地人除了經營觀光業之外，山上勉強有些礦產可以挖，但最大的收入還是來自羊毛。根據統計，湖區的羊群數目甚至高過當地的人口。在湖區登高望遠，隨便你朝那一個方向看，或遠或近，一定會看到大大小小的羊群。當地人說到了秋末，這些羊就要慢慢往山下趕了，幾個星期後再關進牧場。湖區偏北，冬天來得早，10月開始的天色，到下午5點左右就暗下來了，11月之後大部分的山路都要封閉起來，人車都不准通行，湖區的大風雪可是很嚇人的。

要離開湖區的那一天，我們去走溫得密爾火車站附近的一處步道。穿過綠蔭遮天的樹林，地上舖滿了經年累月的落葉，整處林徑顯得非常安靜，走著走著，只覺得心情一直澄靜下來，最後我們來到丘頂瞭望，看見溫得密爾湖就蜿蜒在遠方泛著楓紅的的山岸前，氤氳的湖水，隱隱閃動著陽光。
 

這個時候，如果彼得兔突然穿著牠的藍外套出現在我的身邊，我也不會覺得驚訝。這麼美的地方，難怪彼得兔跟親愛的媽媽和弟妹們，一直都住在這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