常會覺得, 那些在旅行途中擦肩而過的人們, 與自己有著奇妙的緣分. 再怎麼說, 相隔千里的兩個人, 理當一輩子都只能素昧平生, 但是你千里迢迢來到這裡, 在這一刻裏趕到她的身邊. 只為了一瞬的瞥遇, 然後她走向你完全不能了解的人生, 你再度翻山越嶺回到你固守的世界. 她真的只是一個陌生人嗎?

2006年5月的京都之行, 我在出發前讀完源氏物語. 在一個雨天,我們前往姬路城, 火車開過橫跨宇治川的大橋, 我們順著當年源氏被留放的路線一路西行. 午後我們在明石車站下了車. 在等待轉車的同時, 一個少女就站在那裡.

是她, 那是明石之女!

我忍不住一再飄過眼去窺視她古典一如浮世繪的側臉, 除卻那身學生服, 她就像是從源氏物語的書中走出來的女子, 那名源氏在留放到明石的時候所愛上的明石之女. 真實與虛幻, 歷史與現實, 就這樣在一個女孩的面容裡清楚交疊. 我不能分辨是我遠從南方千里以外的小島前來與她相見, 還是明石之女跨越千年的距離前來與我一會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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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月中的京都, 有一場名列三大慶典的葵祭.

坦白說, 這場遊行慶典不若我想像中的嚴謹莊重, 但是夾道聚集那麼多認真張望的他們自己日本人, 弄得我們這種觀光客也只好跟著認真, 跟著張望著好像應該很值得認真注目的遊行隊伍. 穿著和服的美麗女子三三兩兩的走過去了, 我們仍然伸長脖子等待著. 然後呢? 是不是真正的藝妓群也會出來走啊?

女兒站得煩了, 嚷著要人抱. 先生把她扛到肩頭上, 一手還拿著DV. 後來女兒又吵說口渴, 先生帶她往前走去找販賣機買飲料. 我懶得動, 於是先生要我站在原地等他們.

穿著各式素雅色彩古裝的人們走過. 然後我看見他, 是一個有著斯文相貌的男子, 兀自垂眼走著. 我拿起相機對準焦距就開始拍, 一邊想, 如果照片洗出來, 先生看到了不知道會怎麼想?

那就說是因為覺得那套藏青色的古裝很有特色, 所以才拍的--. 這樣的解釋應該沒問題吧?

等了一會兒, 父女倆回來了. " 你看,我拍到一個帥哥喔!" 先生說.

嗯?

"你看 ", 他說, 然後把DV倒帶給我看. 是那個男子. "他長得挺帥的呢! 妳有沒有看到? 我怕妳沒看到, 特地拍下來給妳看喔!"

我看著LCD小銀幕裡穿著藏青色長袍的男子. 他端著臉走著, 沒有抬頭.

" 你特地拍給我看啊? " 我說.

"對啊! " 先生笑著說. 像陽光一樣的笑容裡, 隱約有一絲捉挾的頑皮.

所以所以, 原來我真的是深深地被了解並疼愛著的. 我想. 原來是這樣.

那名京都男子走著. 他永遠不會知道, 在那個五月的春日午後, 他的出現原來是為了提醒一對從異國遠來的夫婦一件重要的事情. 至於是什麼事情, 他並不知道, 他終究是個陌生人。他沒有說, 他們就懂了。 

 

 
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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