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街道,落霧。你坐到廣場的噴泉旁,等待整座城市的醒轉。像是端詳枕畔戀人沉睡的容顏,你靜靜的,深深的望著。幾次戀人在寤寐間閃現謎樣的笑意,是夢見了什麼嗎? 

夢裡那一隻蹫蹫獨行過教堂的鴿子,是我嗎? 

城市是一處混凝著意是與夢境的建築。你望著斑駁高聳的行道樹,走過也許有過數世戀人躊躇終夜的街燈,心裡不由得要浮起一種遙遠的情緒,在想如果能在城市兀自秋深的記憶裡留下形影,會是多麼幸福的事。知道嗎﹖我在這裡過。 等待過,守望過,你那樣恬靜地在我身旁熟睡過。 

像是一艘沒頂於時光洪流裡的巨大船骸,城市永遠地停留在某處經緯的交點下,纏蔓著星光照耀下的曾經歷史,以及燈光照耀下的身影與過往。旅人往返於城市之間,每每在灰泥的橋墩與地道旁,發現自己於不同時日裡所遺留的屍骸;夢著城市的人會死去,而夢著人的城市不會。獨自走進昏暗的巷弄,你望進阻街女郎沉默的雙眼,心頭緊過一陣難喻的情緒。 是不是在什麼時候,我愛過你? 是不是在什麼時候,我將愛上你? 

整座城市正逐漸盤根據結進你整處心靈。這是我僅剩的一切。旅人很早就知道自己只剩一副充滿印象的存在;在風塵僕僕的旅程裡,時空脈絡的場景早在物換星移間失卻焦距。我很孤獨,你要我嗎﹖ 女郎的眼神疲憊。夾在她指間的紙煙,忽明忽滅。

 我從來沒有感覺過自己的心,如是飄搖在絕望如斯的光亮裡。

(  刊登於中國時報人間副刊、21Sep 1995
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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